福柯的生存美学(l’esthétique de l’existence),是他长期进行知识考古学(l’archéologie du savoir)以及权力和道德系谱学(la généalogie du pouvoir et de la morale)研究的直接成果,也是他自身生活历程的经验总结和实践智慧(phronesis)的结晶,同时又是他在探索西方思想源头和批判古希腊罗马时代原有生存美学古代版本的基础上,为了彻底摆脱近代西方思想及其社会制度的约束,根据现代生活条件而创造性地设计出来的新型的自由生活方式(une nouvelle manière de vivre)。
福柯一生所关怀的基本问题,始终是我们自身的生活命运;为此,他既要探讨我们自身的现状及其历史原因,又要寻求我们自身实现自由的审美生存的出路。所以, 1983年,福柯很明确地指出﹕“思想史的任务,与行为史和观念史完全相反,是要发现和考查,人类自身究竟根据什么条件,不断地反思和考量自身﹑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但是,在提出这个非常一般化的问题时,特别是当它涉及到古希腊罗马文化的时候,我认为,这个问题的提出,是同我们社会中特定时期内具有重要意义的一系列生活实践方式,有密切关系。这一整套实践方式,可以称之为‘生存艺术’(les arts de l ’existence)。所谓生存的艺术,就是一整套反身的和自愿的实践方式(des pratiques réfléchies et volontaires)﹔人们不仅由此确定一定的行为规则,而且还设法改变他们自身,形塑他们自身的独特生存方式,并使他们的生活,改变成为具有特定美学价值﹑又符合特定风格标准的艺术作品(une oeuvre d’art)。这样的生存艺术(arts d ’existence)以及‘自身的技术’(la technique de soi),当它们被基督教整合到教士的权力运作模式中,当它们在更后一个阶段又被整合到教育﹑医学和心理学的实践的时候,就丧失了它们的一部份重要意义及其自律性”(Foucault, 1994 : IV, 544-545)。因此,福柯指出:“我应该承认,同‘性’(la sexualité)等问题相比,我是更多地对‘自身的技术’ 以及与此相关的问题感兴趣”(Foucault, 1994 : IV, 383)。由此可见,探讨‘自身的技术’以及相关的生存美学,在福柯后期的研究工作中,越来越占据重要的地位;福柯的生存美学是他寻求‘关怀自身的生存艺术’的自然产物。
但是,要彻底探索生存美学,不但同‘自身的技术’的演变过程有关,而且势必要关连到西方文化中最重要的主体性原则(le principe de la subjectivité)的形成和运作过程,关系到贯穿于西方文化生活中的真理游戏(le jeu de vérité)策略(des stratégie),也同西方人的基本生活经验(l’expérience fondamentale des Occidentaux),特别是他们在性的方面的生活经验(l’expérience de la sexualité)息息相关。福柯为此强调说:“我所研究的,毋宁是探索我们文化中,有关我们人类的各种不同的主体化模式的历史(J’ ai cherché plut?t à produire une histoire des différents modes de subjectivation de l’être humaine dans notre culture)”(Foucault, 1994 : IV, 222-223)。显然,福柯之所以在临死前十年左右,转而集中思考西方社会文化中的‘性史’部分以及‘自身的技术’的转变过程,就是为了从中揭示西方主体性原则的考古学和系谱学根源,并同时系统地清理出原本存在于古希腊罗马文化中的‘获取自身愉悦快感的性经验’(aphrodisia)和生存美学 (l’esthétique de l’existence)。福柯通过他的研究发现: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关于‘性’的艺术(l’art de sexualité)以及生存美学,是关怀和陶冶自身、以便使自身的生活方式,提升到具有艺术游戏性质的实践智慧(phronesis)的更高层面﹔古代的生存美学,虽然会对自身的行为,有某种程度的约束,但其目的,完全是为了满足自身审美愉悦的欲望,而且,它的实行过程,也完全出自个人内心的自由意愿,并有利于自身生存的审美化。
因此,福柯后来集中探讨生存美学,并不是偶然的。根据福柯的看法,人生在世并非为了使自己变成为符合某种‘身份’标准的‘正常人’或‘理性’的人。对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把自身界定或确定在一个固定身分框框之内,而是要透过逾越游戏式的生存美学,发现人生的「诗性美」的特征,创造出具有独特风格的人生历程。福柯一向把理论创造和思维活动以及生活本身,当成生存游戏艺术,当成‘关怀自身’和进行自身生命审美化的过程,也当成追求最高自由境界的一种「自身的技术」(technique de soi)或「自身的实践」(pratique de soi)。正因为这样,福柯赞同他的法兰西学院的同事、古希腊研究专家哈多(Pierre Hadot)的基本观点,强调哲学的任务,不应该是进行抽象的意义探讨,也不是为了建构系统的理论体系,而纯粹是探索和总结生活的艺术,寻求生存美学的各种实践技艺(Hadot, 2001)。人是一种永远不甘寂寞、时刻试图逾越现实而寻求更刺激的审美愉悦感的特殊生命体;真正懂得生存审美意义的人,总是要通过无止尽的审美超越活动,尽可能地使自身的整个生活过程,谱写成一首富有魅力的诗性生存的赞歌。
二 生存美学与‘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
考虑到西方社会和文化的特点,福柯认为:生存美学的重建及其实施,是离不开对于‘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l’ontologie historique de nous-mêmes)的研究(Foucault, IV, 223; 383; 609);这是因为在西方文化和思想的演变过程中,自从基督教道德和罗马统治者的权力运作紧密相结合之后,特别是自从近代社会产生之后,西方人的思考模式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主体性,逐渐成为了个人和社会生活以及文化再生产的基本原则。
‘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所要探讨的基本问题,就是‘我们自身是如何成为主体的’﹖福柯在这个基本论体中,强调了两方面的意含:一方面是试图揭示他所一贯严励批判的传统主体性原则的真正实质及其建构过程,另一方面则重点指明:“创建绝对自由的个人自身(soi-même)”在生存美学理论和实践中的核心地位。
为了揭示传统主体性原则的真正实质,福柯在其一生的理论研究中,以大量的精力从事知识考古学以及权力和道德系谱学的批判研究活动,不遗余力地揭示权力 (le pouvoir)、知识(le savoir)和道德(la morale)以及各种社会文化力量的紧密交错关系,揭露它们相互配合、纵横穿梭而彼此渗透的狡诈计谋,特别是揭示它们在创建和散播各种论述(le discours; Discourse)以及贯彻论述实践(la pratique discurcive)的过程中,威胁利诱地运用复杂的策略的权术游戏的特征。福柯指出,就是在这种政治运作中,我们逐渐地丧失了‘自身’,一方面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le sujet)以及成为说话、劳动和生活的主体,另一方面也不知不觉地沦为历代社会统治势力所宰制的对象;所以,福柯由此指出,主体无非是各种传统理论对每个人的自身进行扭曲的结果,也是社会统治势力普遍宰制个人的欺诈手段。正因为这样,福柯对传统‘主体’深恶痛绝,欲予彻底批判而后快。
更具体地说,福柯在其长期的理论研究中所要探讨的基本论题就是:‘我们自身为什么和怎样同时地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和客体(对象)’﹖我们自身在形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的过程中,究竟又怎样既满足于主体地位,又永远感受到自身的不自由﹖福柯由此认为,如果我们自身并不知道自身的奥秘,不知道自身何以成为主体、却又同时成为被宰制的对象,那么,掌握再多的知识真理,握有再强大的权力,把自身练就成德高望重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在探寻上述基本论题的基础上,福柯终于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将研究中心转向关怀自身(le souci de soi-même),转向‘我们自身’的真正自由的基本条件和实践原则,这就是他的生存美学的基本宗旨。
由此可见,福柯对传统主体论的系谱学批判,是他建构生存美学的基础和出发点。正如福柯所说﹕实际上,“唯有首先通过将主体自身的存在纳入真理游戏之中的代价,真理才有可能被赋予主体自身”(la vérité n’est donnée au sujet qu’à un prix qui met en jeu l’être même du sujet)(Foucault, 2001: 17)。所以,福柯明确地指出:“我的问题,始终都是关于主体与真理的关系﹔也就是说,主体究竟是如何进入某种真理游戏之中” (Foucault, 1994 : IV, 717)。为此,福柯在1980至1981年度的法兰西学院课程大纲进一步明确地指出,‘步入真理的门槛’(l’accès à la vérité),对当代西方人来说是如此重要,以致连西方人自身的身份及其生活的意义,都是由此决定的(Foucault, 2001: 504)。
经过长期探讨,特别是经过曲折的知识考古学和权力道德系谱学的批判研究之后,福柯终于以总结的姿态,对主体性问题作出如下结论:“首先,我想,实际上并不存在一种握有主权、作为建构者、又到处可以找得到的普遍形式的主体(je pense effectivement qu’il n’y a pas un sujet souverain, fondateur, une forme universelle de sujet qu’on pourrait retrouver partout)。对于这个主体概念,我是非常怀疑和讨厌的(Je suis très sceptible et très hostile envers cette conception du sujet)。我想,与此相反,主体的建构,是通过一系列约束的实践,或者,以某种更加自律的方式,通过解放的和自由的实践,如同古代时期那样,同时,当然也根据人们在文化领域内所遇到的相当数量的规则、风格和规定(Je pense au contraire que le sujet se constitue à travers des pratiques assujettissement, ou, d’une fa?on plus autonome, à travers des pratiques de libération, de liberté, comme, dans l’Antiquité, à partir, bien entendu, d’un certain nombre de règles, styles, conventions, qu’on retrouve dans le milieu culturel)”(Foucault, 1994: IV, 733)。
三 生存美学的核心是‘关怀自身’
福柯就是这样,试图通过对统治者所操纵的真理游戏的考古学和系谱学的研究,揭示和阐明:人生的真正目标,不是寻求时时约束我们自己的‘真理’、‘权力’和 ‘道德’,也不是盲目地依据传统的主体论而将自身改造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而是使自己成为自身命运的真正主人,成为具有绝对独立意志,敢于和善于满足自身的审美愉悦快感,使自身的言语运用熟练自如,文风优雅﹐培养成为富有创造性的独具自由个性的个人。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所要达到的目标,是同追求自身生存自由的生存美学相一致的。福柯试图通过他的生存美学的考察,将人本身从传统主体性原则的约束中解放出来,恢复人之为人的自然面目:人之为人,不是他物,不是主体性原则所为﹔而单纯是其自身而已。换句话说,人既不从属于‘他人 ’,也不从属于世界,更不追求抽象的‘意义’﹔人的真正奥秘就在其自身(soi-même)之中。自身,是个人生命的基本单位及其生存过程,是决定个人自由以及创造个人生命的审美生存特有本色的基础力量。福柯指出:“人人与之相关的自身(le soi),无非就是关系自身(n’est rien d’autre que le rapport lui-même)。总之,自身就是内在性,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关系网中的自身的存在论本身”(Foucault, 2001: 514)。我们的‘自身’,在未同他人和他物发生关系以前,在本质上是一种‘缺乏’(absence)。作为缺乏,自身永远需求建构和重建它所期望的同他人和同他物的关系。所以,自身虽然深处于人的生命活动过程内部,但它那只属于其自身的生命力本身,具有完全自律的超越性,使它始终又发自内部的自我超越倾向,永远产生能够推动自我实现的某种张力关系。这就是人的‘自身’不同于其它生命的地方(Ibid.)。福柯强调,生存美学所寻求和探讨的自身,是自由的自身,是真正靠自己本身的自由意向所创建﹑并不间断地实现审美超越的生命单位和生存过程,因而是唯一的和不可取代的。
因此,福柯主张,为了创建和实现美丽的人生,我们必须时时转向自身(epistrephein pros heautou; conversion à soi; se convertir à soi) ,朝向自身,靠向自身,相信自身,关怀自身,在满足个人自身欲望快感中,不断实现审美生存的自由逾越和好奇性探索,以便创造、享受和鉴赏自身的生存审美快感,使自身成为真正独立自由和充满创造活力的审美生命体。
很多人以为,福柯的整个理论活动,只是重点地对传统思想进行批判,似乎他只会否定和破坏,并没有进行有建树的理论创造。但实际上,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之前,福柯的首要研究目标,就是揭示造成‘我们自身’的现状及其历史奥秘﹔而在七十年代中期之后,当福柯转而研究‘性史’、‘自身的技术’和生存美学的时候,他更多地是为了寻求解决我们自身的现状的出路。生存美学就是引导我们自身走出现状的困境、创造自身的幸福美好生活的实践原则。生存美学本身的提出,就是一个具有重大理论意义的创造。
四 生存美学是永恒逾越的实践智慧
福柯的生存美学强调:对于人来说,只有在审美超越中,才能达到人所追求的最高自由﹔也只有在审美自由中,才同时地实现创造、逾越、满足个人审美愉悦以及更新自身生命的过程。自身的生存审美过程,是审美的训练、陶冶、锤炼和教育,更是具体的和复杂的生活实践本身。它要求在自身的生存历程中,扎扎实实而又自觉自强地进行;必须在生存的每时每刻,让自身的生活变成为艺术的创造过程,成为充满活力的美的创造、提炼和不断更新的流程。显然,在生存美学中,美不是柏拉图式的‘理念’,不是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的化身,不是康德的‘审美判断力’,不是分析美学所说的‘审美经验’的实证体现,同样也不是自身任意杜撰出来的虚幻形式。美,是具有实践智慧的人自身,在其艺术般的生活技巧和特殊风格中造就和体现出来,又是在关怀自身的延绵不断的历程中一再更新的自由生活。
生存美在本质上是自由的、悲剧性的和永恒逾越的。美,只有在自身的审美生存中,才能产生出来﹔它本身是随生存而不断变化的生活艺术(un art de vivre)和生存技巧(une technique d’existence)的产物(Foucault, 2001: 428-429)。因此,真正的美,归根结底,是创造活动的艺术作品本身(une oeuvre d’art de la création elle-même)。
从人的审美生存的超越性,自然地引伸出审美生存本身的无止尽创造活动。审美生存既然是人的一种最高的超越活动,它就不可能停留在一个水平上,也不可能满足于一个创造结果。人的审美生存的超越性,如同哲学思维、艺术创造和科学发现的超越性一样,从本质上说,是自由的,无止尽的,无限量的和无最后目标的。超越之所以超越,就在于它就是超越本身﹔也就是说,超越势必要超越一切,包括超越它自己。正如亚里斯多德早就指出的,超越是人的好奇和惊异天性所造成。审美的超越性,决定了它自身的永无满足的创新性质,也决定了美好的人生的不断更新及其青春常在的可能性。正因为这样,福柯一生中始终经历曲折的创造过程,并在生活的更新中,寻找更广阔的审美生存目标。
由于美同人的生活具有内在的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美同具有自由意志的人一样,是不可界定的﹔唯其如是,它才有资格被称为美,它才显示出人的审美生存的至高无上性,它才能淋漓尽致地表现自身生存的独树一帜的风格,它才能为自身带来自己所喜好和期望的快感和愉悦,满足自身独特的审美品味,它才为人生带来无限的希望。但美的不确定性,并不意味着它的任意性和通俗性,而是强调它的创造性。美的真正价值及其提供审美快感的主要根基,就在于它是创造的动力和产物﹔自身是在突破传统和旧事物的创造活动中,获得自身不断更新的快感和愉悦。正如福柯所说,他所追求的,就是从自身中不断地‘拔除他自己’(arracher à lui-même)的创造过程(Foucault, 1994: IV, 43) 。“我想,没有必要确切地知道我究竟是谁。对于生命和工作来说,最重要的,是它们有可能使你变成为与原初的你有差异的人”(Foucault, 1994 : IV, 777)。真正美的生活,就是同时地不断改变自身和不断改变世界的创造性活动。因此,可以说,美是创造和叛逆的动力和产物。自身的生活唯有充满创造和叛逆,才显示其艺术性和风格美。只有懂得创造和叛逆,只有掌握创造和叛逆的艺术的人,才能达到生存美的自由境界。不论是福柯本人的亲身实践,还是他所进行的考古学和系谱学研究以及他后来集中探讨的生存美学,都显示福柯的人生哲学的叛逆性和创造性的双重性格。
实际上,福柯始终把思想、创作和生活,当成无止尽的艺术创造和审美的游戏活动,试图在其自身的思想活动和理论实践中,不停地寻求生存美的最高自由境界,体现了他的崇高情操和风格。然而,生活本身就是艺术创造的基础、温床和基本表现﹔唯有把生活本身当成艺术创造和审美的过程,才能彻底领悟生活的意义。使自身的生活变成为生存美的展现过程,不但可以不断创造和鉴赏真正的美,而且,还可以引导自身深入真理的殿堂,陶冶最美的道德情操,使自己的生活变成不断更新的生命体。
福柯同他的同时代的新尼采主义者一样,通过他们本身的生活实践和创作过程的实际表演,试图向我们显示:生命的本质就在于它时时刻刻面临可能性,时时刻刻同 ‘过度’、‘极限’、‘冒险’和‘逾越’ 相遭遇﹔生存之美,恰恰就在逾越中闪烁出它的耀眼光辉。传统思想和道德,总是把法律和规范之外的一切,说成为‘虚空’、‘死亡’或‘异常’。但是,福柯的创造与叛逆相结合的生活态度及生存风格,促使他不仅一再地逾越现存的制度、规范、界限以及各种禁忌,而且,也不断地更新他的研究和探索方向及论题,生动地展现他所追求的生存美学的原则。他曾经深刻地将他自身的审美生存的经验基本宗旨,归结为这样的豪言壮语:“将我自己从自身中拔除,阻止我成为我自己” (Foucault, 1994: IV, 43)。也正因为这样,他的作品和他的生活,都将作为美的艺术品,永恒地留存在人类文化宝库和历史之中。
总的来讲,福柯的生存美学,就是他的生活﹑创作和研究的交响乐三部曲﹕(一)它首先总结和体现了福柯自身的生活实践经验﹔(二)它是福柯对于‘真理游戏’ 的考古学和系谱学研究的理论结晶﹔(三)它是福柯发扬古希腊罗马生存美学﹑并以其自身的实践智慧所总结出来的当代诗性生存宝典。
参考资料
1. Foucault, 1994, Dits et Ecrits. I-IV. Paris : Gallimard.
2. Foucault, 2001, L ‘Herméneutique du sujet. Paris : Gallimard/Seuil.
3. Foucault, 2003, Le pouvoir du psychiatrique. Paris : Gallimard/Seuil.
4. Hadot, 2001, La philosophie comme manière de vivre. Paris : Albin Michel.
*原文为作者著《福柯的生存美学》一书的一小节。此次作为一篇独立的论文,在同济大学法国思想文化研究中心所举办的《启蒙与当代法国哲学》国际研讨会正式发表以前,作者又对原文作了部分修改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