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萨姆斯的评判

   ——技术批判的两条准则

   ——Thamus的对与错

2、代达罗斯与伊卡洛斯

   ——危险的知识

   ——抑或技术是一种命定?

3、普罗米修斯

   ——Prometheus隐喻vs Orpheus隐喻

   ——技术的起源与技术的外在性

   ——艺术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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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神秘的声音把我们从梦中惊醒,我们需要那星月之光的抚慰,我们需要身边亲密爱人的温暖。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会不断地成长与成熟,但我们并不会成长与成熟得不再需要被人拥抱,被人爱护。我们从来不会丢弃我们的赤子童心。

    ——那么好了,从童年时代开始,我们便一定不曾离开过神话,那从人的心底里、从人的灵魂中自然地涌现出来的故事和诗。那些故事和诗,追寻着爱,揭示着我们的希望与恐惧,充盈着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和我们所感悟到的真理,体现着我们对于生活应该是怎样,以及为什么生活总是不能按照它应该的样子去展开的理解。

    当一个光怪陆离的技术世界扰乱着我们的心灵时,那些曾一直陪伴我们的神话所昭示的东西,也许正是我们所竭力寻求的东西。

 

萨姆斯的评判

 

神话概梗:

 

    这是一个转述在柏拉图《斐德罗篇》中的埃及神话:

    据说埃及的瑙克拉提地方住着一位这个国家的古神,他的徽帜鸟叫做白鹭(古埃及的圣鸟),他自己的名字是塞乌斯(Theuth)。他首先发明了数字和算术,还有几何与天文,跳棋和骰子也是他的首创,尤其重要的是他发明了文字。

    当时统治整个国家的国王是萨姆斯(Thamus),住在上埃及的一个大城市,希腊人称之为埃及的底比斯,而把萨姆斯称作阿蒙。塞乌斯来到萨姆斯这里,把各种技艺传给他,要他再传给所有埃及人。萨姆斯问这些技艺有什么用,当塞乌斯一样样做解释时,那国王就依据自己的好恶做出评判。

    萨姆斯对每一种技艺都有褒有贬,一样样都说出来太冗长,就不说了。不过说到文字的时候,塞乌斯说:“大王,这种学问可以使埃及人更加聪明,能改善他们的记忆力。我的这个发明可以作为一种治疗,使他们博闻强记。”

    但是那位国王回答说:“多才多艺的塞乌斯,能发明技艺的是一个人,能权衡使用这种技艺有什么利弊的是另一个人。现在你是文字的父亲,由于溺爱儿子的缘故,你把它的功用完全弄反了!如果有人学了这种技艺,就会在他们的灵魂中播下遗忘,因为他们这样一来就会依赖写下来的东西,不再去努力记忆。他们不再用心回忆,而是借助外在的符号来回想。所以你所发明的这帖药,只能起提醒的作用,不能医治健忘。你给学生们提供的东西不是真正的智慧,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借助于文字的帮助,可以无师自通地知道许多事情,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实际上一无所知。他们的心是装满了,但装的不是智慧,而是智慧的赝品。这些人会给他们的同胞带来麻烦。”

 

评论

 

1、技术批判的两条准则

 

    在《斐德罗篇》中,这个神话是通过苏格拉底的口中讲出来的。这个伟大的哲学家希望通过Thamus的隐喻,提供他对文字或书写技术的社会影响的批判。苏格拉底评说道,文字与讲话相比显得没有那么有力,因为文字“如果受到曲解和虐待,它总是要它的作者来救援,自己却无力为自己辩护,也无力保卫自己。”

    显然,苏格拉底可能是第一个技术批判者。更重要的,他所援引的Thamus的隐喻在今天的技术批判的文献中已成为一种象征,似乎可以说,今天的技术批判者都是Thamus的追随者。

    的确,Thamus的隐喻至少提供了技术批判的两条准则:

    ——技术有负面的效用(Technology comes with a hidden cost/or burden)

——那些技术的创造者并不是其价值的最好评判者(Those who create tech not best judges of its value )

    在一份重要的技术批判文献Technopoly: The Surrender of Culture to Technology一书中,Postman曾以“The Judgment of Thamus”开篇开始论述他的思想的。他写道:本书以Thamus的传说开篇,是因为他的回答包含了几条健全的原则,我们可以据此学习如何精明而谨慎地思考技术社会存在的问题。虽然他没有明说是那几条原则,但至少应该包括上述两条。

 

2、Thamus的对与错


    在今天的技术时代,无疑有大量的Theuth们,他们看到了新技术的可能性与所提供的机会,对未来不怀丝毫的隐忧。而另一方面,也有大量的Thamus们,他们议论新技术的负面作用。

    有一篇文献(The Errors of Thamus:An Analysis of Technology Critique)谈到了Thamus的错误,其实问题并不那么简单。那种认为技术只会产生片面效应的观点当然是错误的观点。像Ellul等人曾经指出,技术一旦被人接受,就会要求人类适应它的规则。也就是说,每一种技术都是利弊同在的产物,而不可能有非此即彼的结果。但因此,Theuth们那种简单地认为我们可以在技术上做到趋利避害的想法也是天真的。

 

代达罗斯与伊卡洛斯

 

神话概梗:


雅典的Daedulus(代达罗斯)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建筑师和雕刻家。世界各地的人都十分赞赏他的艺术品,说他的雕像是具有灵魂的创造物。
    Daedulus有个外甥,名叫Talos。Talos向他学艺,而他的天分比Daedulus高,并立志作出更大的成就。还在儿童时代,Talos就以其天才和创造性赢得了很大的声誉。Daedulus担心他的学生会超过他,竟阴险地把他从雅典城墙上推了下去,残酷地杀害了他。Daedulus埋葬尸体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受到希腊雅典最高法院的传唤和审讯,被判有罪。

    但他逃脱了,最后来到克里特岛。他找到国王Minos,并在那里住下来。他成为国王的朋友,被当作有名望的艺术家受到极大的尊重。国王委派Daedulus建造了一个著名的迷宫,它有错综复杂的过道,会让进去的人都感到晕头转向,迷失方向。Minos将王后Pasiphae所生的儿子,可怕的牛头人身的巨怪Minotaur囚禁在迷宫。

Daedulus虽然受到赞誉,但因离家日久,总是怀着对家乡的眷恋之情,而且他感觉到国王其实并不信任他,对他缺乏真诚,因此早想设法逃走。久经考虑后,他突然惊悟到:Minos虽然可以从陆上和水上封住我的去路,但在空中我是畅通无阻的。他开始收集整理大大小小的羽毛,用蜡与麻绳固定羽毛做成了两副翅膀。

    Daedulus把翅膀缚在身上试了试,他像鸟一样飞了起来,轻轻地升上云天,然后重新降落下来。他又指教儿子Icarus如何操纵。他叮嘱儿子道,“我们就要从克里特逃走,你要当心,必须在半空中飞行。你如果飞得太低,翅膀会碰到海水,沾湿了会变得沉重,你就会被拽在大海里;要是飞得太高,大阳的热气会会溶化翅膀上的蜡而使羽毛脱落。”

    两个人鼓起翅膀渐渐地升上了天空。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不久他们就到达萨玛岛上空,随后又飞过了提洛斯和培罗斯。Icarus兴高采烈,他感到飞行很轻快,不由得骄傲起来。于是,他操纵着翅膀朝高空飞去,可是惩罚也终于飞来了!太阳强烈的热量融化了封蜡,用蜡封在一起的羽毛开始松动。Icarus还没有发现,翅膀已经完全散开,从他的双肩上滚落下去。不幸的孩子只得用两手在空中绝望地划动,一头栽落下去,最后掉在汪洋大海中。

    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Daedulus根本没有觉察到。当他回过头来时,再也看不见他的儿子……。

 

评论:

 

1、危险的知识

 

    17世纪,曾以《新大西洋岛》而对新技术充满无限希望并为之摇旗呐喊的培根,曾以这一个人所共知的神话表达了他对那种从未有过的新力量的深深疑虑。当培根在重温这个古代神话故事时,他把它转换成了一个关于技术的双重性质或技术与人类命运的隐喻性寓言。在他看来,技术在有助于人类社会的物质与文化进步的同时,其所带来的如剧毒、枪枝、战争机械等摧毁性的行业已远远超过了Minotaur所具有的残酷和野蛮。然而,这种担忧却在工业革命近乎凯旋般的进军面前消弭于无形,以至于长期以来人们视技术为启蒙与进步的同义语。

    生活在技术时代的人类显然是Daedulus的子孙,他们仰赖于历史上“Daedulus”们所发明的技术系统而生存,甚至飞上蓝天。然而,随着各种技术所带来的问题的丛生与技术的负面效应的日益昭彰,一种培根式的担忧开始扰动着大部分Daedulus子孙们的心灵:我们是否将重蹈Icarus的命运?

    这种担扰实质上表征了我们文化中的一个重要主题,这就是“知识的风险(Knowledge carries risks)”。知识意味着风险,人类如果对于滥用他们不能控制的知识与力量,则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无论是在古希腊的Daedulus与Icarus(甚至包括下面要提到的Prometheus或Pandora的神话),还是圣经的智慧果,或者近代的Frankenstein的传说,都表达了“知识的风险”这个文化主题。

 

2、抑或技术是一种命定

 

    然而,如果我们的思维更深刻些,我们似乎更要询问的是,人类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只是象神话中Icarus的命运那样是一个不听从劝告的特殊错误,即一个“知识的风险”,还是一个把自己全部交付于追求技术进步的整个文明的结果,即人类作为一种“技术性动物”的命定?

    如果是前者,问题的解决要简单多。我们可以选择不打开Pandora的盒子,或者就算打开了,我们可以再盖上。选择不打开,这就是所谓的预防原则(Precautionary Principle)。而就算打开了,我们可以再盖上,则是Jamais Cascio提出的一种对预防原则的更聪明的替代,其关键的概念的可逆性(reversibility)。在这里,技术之所以陷人于绝境,只是因为我们滥用了技术。技术是人类的福祉,也是人类建立理想的乌托邦的凭藉。技术虽然造成了很多问题,但这些问题并非单纯放弃技术所能解决的,而仍有赖于技术的发展。

    而如果是后者,问题却要严重得多。这也正是工业革命以来很多伟大的心灵如Rousseau、Ellul、 Mumford和Heidegger所一再告诫的。——在他们那里,将人类的命运交托于技术无异于自取灭亡。在《美丽新世界》和《1984》等反乌托邦小说中,一些思想家甚至向我们描绘了这种人类自取灭亡的悲惨景象。在这里,技术是一种命定,我们唯有在技术的道路上前行,而不管它带来的是好还是坏……。

 

普罗米修斯


神话概梗:

 

    关于Prometheus的传说版本不一,这里先所提供相关传说的三个核心事实,再提供柏拉图《普罗泰戈拉篇》中的一个版本。

 

1、三个核心事实

 

    一是窃取技术与天火。Prometheus从神祇那里窃取各种技术,再加上火——因为有火才能使用技术,把他们传给人类。这段传说众说周知,不细说了。


二是对人类的惩罚。人类学会了使用火,Zeus十分恼火,决定要让灾难也降临人间。他命令Hephaestus制作一个女人,名叫Pandora (潘多拉) , 意为“被授予一切优点的人”。每个神都对她有所赋予以使她完美。Aphrodite送给她美貌,Hermes送给她利嘴灵舌, Apollo送给她音乐的天赋。Zeus给Pandora一个密封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祸害、灾难和瘟疫,让她不要打开。Zeus将这位丽人送给Prometheus的兄弟Epimetheus。Prometheus深信Zeus对人类不怀好意,告诫他的弟弟Epimetheus不要接受Zeus的赠礼。可他不听劝告,娶了美丽的Pandora。Pandora的好奇心让她最终打开了那只密封的盒子,里面的灾害像股黑烟地飞了出来,但是盒子底上还深藏着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却没有飞出来。从此,各种各样的灾难充满了大地、天空和海洋。


三是对Prometheus的惩罚。这是在《束缚的Prometheus》里的主题。Zeus接着向Prometheus本人报复了。他把这名仇敌交到Hephaestus和两名仆人的手里,这两名仆人外号叫做强力和暴力。他们用牢固的铁链把Prometheus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岩上,下临可怕的深渊。Zeus每天派一只恶鹰去啄食被缚的Prometheus的肝脏。肝脏被吃掉多少,很快又恢复原状。这位囚徒被判受折磨是永久的,至少也得三万年。尽管他大声悲叫,并且呼唤风儿、河川、大海和万物之母大地,以及注视万物的太阳来为他的苦痛作证,但是他的精神却是坚不可摧的。他说,“就必须承受命中注定的痛苦。”


2、《普罗泰戈拉篇》中的版本

 

    这个版本为很多技术哲学文献所援引:

    从前有一个时期只在诸神,而没有凡间的生物。后来创造这些生物的既定时刻到了,诸神便在大地上用土、水以及一些这两种元素的不同混合物把它们造了出来。等到这些生物已经造好,要把它们拿到日光下来的时候,诸神就指派Prometheus和Epimetheus来装备它们,并且给它们逐个分配适宜的力量。

    Epimetheus对Prometheus说:‘让我来分配,你来监督。'他说服了Prometheus,然后就开始工作。他把力量给了某些动物,但没有给它们速度,而把速度给了那些比较弱小的动物。他给某些动物装备了武器,而对那些没有武器的动物赋予其他能力,使它们能够自保。对那些形体较小的动物,他让它们能飞,或者让它们能在地底下居住,而对那些形体庞大的动物来说,它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保护。他的整个分配遵循一种补偿的原则,用这些措施来确保没有一种动物会遭到毁灭。

    Epimetheus充分采取各种措施,使动物免于相互屠杀以后,他又为动物提供能够抵御季节变化的装备,使动物长出密密的毛或坚硬的皮,足以抵挡严寒,也能抵挡酷暑,睡觉时还能用作天然的被褥。他还让有些动物脚上长蹄子,有些动物脚上长茧子,天然地起到鞋子的作用。

    然后他又给动物指定不同种类的食物,有些吃地上长的草,有些吃树上长的果子,有些吃植物的块根。他允许有些动物吞食其它动物,但使这些食肉动物不那么多育;而对这些动物的牺牲品,他使之多育,以便保存这个物种。

    Epimetheus不是特别能干,在这样做的时候他竟然把人给忘了。他已经把一切能提供的力量都分配给了野兽,什么也没留给人。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Prometheus来检查工作,发现别的动物都配备得很合适,只有人是赤裸裸的,没有鞋子,没有床,也没有防身的装备,而此时指定人出世的时间快要到了。

    Prometheus不知道怎样才能救人,于是就从Hephaestus和Athena那里偷来了各种技艺,再加上火,把它们作为礼物送给人,因为没有火,任何人就不可能拥有这些技艺,拥有了也无法使用。以这种方式,人有了维持生命所必需的充分资源,但是却没有政治智慧。这种智慧由Zeus保管着,而Prometheus不再拥有权力进入Zeus居住的天宫,再说那里有可怕的卫兵防守。但是,他偷偷地溜进Athena和Hephaestus合用的密室,他们常常在里面练习拿手的技艺。他拿走了Hephaestus的技艺、Athena的技艺以及火,把它们给了人类。通过这种馈赠,人便拥有了生活的手段。据说Prometheus以后因为盗窃而被告发,因为Epimetheus不小心泄了密。

    从那时起,人有了一份神性。首先,人成为崇拜诸神的惟一动物,因为只有人与诸神有亲戚关系,只有人建立神坛,塑造神像。其次,由于人拥有技艺,他们马上就发明了有音节的语言和名称,并且发明了房屋、衣服、鞋子、床,从大地中取食。

    得到了这些供养,人类起初一群群地散居各处,没有城市。但是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后果,即被野兽吞食,因为同野兽相比,他们在各方面都非常孱弱,他们的技能虽然足以取得生活资料,但不足以使他们与野兽作战,他们并不拥有政治技艺,而战争技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为了寻求自保,他们聚集到城堡里来,但由于缺乏政治技艺,他们住在一起后又彼此为害,重陷分散和被吞食的状态。Zeus担心整个人类会因此而毁灭,于是派遣Hermes来到人间,把尊敬和正义带给人类,以此建立我们城市的秩序,创造出一条友谊和团结的纽带。

    Hermes问Zeus他应当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人们中间馈赠这些礼物,‘我是否应该像过去分配技艺那样馈赠这些礼物,也就是说,只送给少数人,让一个人成为训练有素的医生,而让他去为许多人服务?我在分配正义和尊敬同胞的时候也应当用这种方式,还是应当把正义和尊敬同胞分配给所有人?

    Zeus说:‘分给所有人。让他们每人都有一份。如果只有少数人分享道德,就像分享技艺那样,那么城市就决不能存在。此外,你必须替我立下一条法律,如果有人不能获得这两种美德,那么应当把他处死,因为这种人是国家的祸害。

 

评论:

 

1、Prometheus隐喻vs Orpheus隐喻

 

    现代自然主义、进化论的人类概念是人是工具制造的动物(Tool-making animal)。人首先直立,然后变得有智能。直立状态解放了用于操纵物体的手,从而导致工具的制造,因而是人脑的扩大。因此,现代人在解释人性时,更多的援引Prometheus隐喻。但如Munford所说,这种人性的概念对于Plato来说是陌生的,Plato会更愿意去选择Orpheus隐喻的。——Orpheus:传说中的色雷斯诗人和音乐家,曾用美妙的音乐打动冥王,从而救回了自己的妻子。

    Munford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制造,而是发现或解释。人之提升为人,是因为它拥有一个比任何后来的装备更重要的,能够服务于所有目的的工具——他自己的心灵激活的身体。他说,“如果过去5000年的所有机械发明一下子除去的话,这对生活来说将是一个灾难性的损失;但人仍将是人。可是如果有人拿走了解释功能,……那末世间的一切将比英国普罗斯帕号卫星的遥测验景象更快地消失,人将陷入比任何动更加孤立无助和野蛮地状态:接近于瘫痪。”

 

2、技术的起源与技术的外在性

 

    Stiegler在引用《《普罗泰戈拉篇》版本的普罗米修斯神话后,这个神话表征了人是双重过失——遗忘与盗窃的产物。这对了解技术的起源与技术的外在性具有特殊的意义。

    从人的基本生物学特性来说,人是一种“尚未完成的”动物。在人类的进化中,人是未经特化的。人类缺少特定的器官,使他们适应于他们的特定的生活环境。他们缺乏战斗性的器官与保护性的器官。他们的器官配备不能使他们能够本能地反应他们的生存环境。与人不同的是,动物能够利用它们的器官配备本能地反应它们的生存环境,具有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因此,作为一个极为脆弱、赤手空拳的物种,人类需要凭借他的智力与思想的力量,创造一个他能够在其中生活的生存环境,改变他原来的境遇来适应他。

    Gehlen认为,从人类身体潜力的限度,可以推导出技术的必要性,这是盖伦技术理论的核心。事实上,有很多学者都持有这种观点。如德国技术哲学卡普早在1887年就提出,工具是人的体外器官,它们是人的自然器官的模仿与延伸。但盖伦进一步发挥了这样的观点,并提出了技术三种形式:

    ——增加与延伸人类已有技能与能力的强化技术;

    ——使人类能够完成一些以前靠天然的器官配备所不能完成的操作的代替技术;

    ——以及减少能量与解放器官的省力技术。

    既然技术是人类缺陷的补偿,自然是外在的。技术,意味着人在自身之外。

 

3、艺术的救赎

 

    长期以来,Prometheus一直受到人类的赞美,但Marcuse看来,Prometheus是人类永恒痛苦的象征。Prometheus为人类技术进步做出了贡献,但却注定要经受折磨,Prometheus的献身精神象征着人类因技术进步而遭受的苦难。Marcuse认为,人类以往的文化英雄都是Prometheus这样的,他们以经受永恒的痛苦为代价而创造文化的,在他们那里,进步和痛苦是相互纠缠的。因此,“Prometheus是操作原则的英雄原型。”

     Marcuse说,假如Prometheus是辛劳、生产和通过压抑获取进步的文化英雄,那么Orpheus和Narcissus代表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现实。Orpheus和Narcissus代表着艺术和美,他们的形象是对一个不受控制和操纵的自由世界的向往。

     Rilke的《Orpheus十四行诗》这样写道:“噢,简直是位窈窕女郎,飘飘而来,熠熠闪光,他来自超绝的幸福,那是七弦琴和歌唱。” Orpheus代表了诗人拯救世界的原型,他的武器是歌唱,他的目的是愉快,他要使美成为人们追求自由的原动力。Orpheus也代表了人和自然的对立的消除。Orpheus的歌声安抚了动物世界,使猛狮与羔羊,猛狮与人和谐相处。Orpheus的歌声打破了死寂,移动森林和岩石——但这是为了使它们去分享欢乐。

    Narcissus形象的意义,就是美就在人本身,人应该在自己的内在性中发掘出美,人之回复到内心就是回到美。

    Marcuse断言道,Orpheus的爱欲改造了存在:他用解放控制了残忍和死亡,他的语言是歌声,他的工作是游戏。Narcissus的生命是美,他的存在是观照。